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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 燈下看美人 衛珩好看的臉在光線裏明明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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阮秋色將那屍體和周邊的環境畫的栩栩如生,畫完已近子夜,她打出一個大大的哈欠,擡手去揉僵硬的後脖頸,在滿眼淚花中看到衛珩的身影走到近前。

衛珩傾身去看那畫,只看了一眼便說:“不對,這不是那人幹的。”

阮秋色一聽來了精神:“你是說,不是那‘吊死鬼’幹的?”

衛珩皺了皺眉,顯然對“吊死鬼”這個稱號不太滿意。

他指著畫面上的一灘血跡道:“血量不夠。那人所犯兇案,皆是將活人倒吊許久,待到頭部充血後割喉,令血跡噴射丈餘。而此案血量不僅少於前幾起,血跡邊緣也十分平滑,乃是倒吊之後自然流出,定是死後才被吊起。”

阮秋色不解:“說不定這殺人魔昨晚轉了性了,就想先殺人再吊起來呢?”

衛珩斜了她一眼:“你以為連環兇犯都像你那麽隨便?”

阮秋色被他一噎,正想說點什麽反駁回去,時青已經開口解釋:“王爺的意思是,連環作案的兇手,往往有自己特定的殺人手段,方能滿足自身特定的欲念,故而不會輕易改變殺人方式。”

聽了時青的解釋,阮秋色明白了幾分,但還不死心:“說不定昨晚那殺人魔碰上了什麽意外,不得不先行殺人?”

衛珩有些不耐:“那兇手行為縝密,前幾起案子幾乎沒有留下一點痕跡,有什麽理由在一個普通農戶家裏失手?”

說罷,他似乎對這畫失去了興致,轉個身回小桌前坐下了。

他施施然喝了口茶:“時青,把阮畫師送回去吧。”

阮秋色心頭一暖,沒想到美人嘴上不饒人,卻還是有幾分細心。正兀自感動著,就聽到他補上一句:“免得夜半三更遇上那真的殺手,倒是我寧王府的孽債。”

呵,她真是豬油蒙了心,腦袋進了水,才會覺得寧王好心。

阮秋色偷偷翻了個白眼,又想起了什麽:“哎,既然不是那懸屍殺人魔,那王爺可知道兇手是何人啊?”

“我不需要知道。此案是單純兇殺,明日移交京兆府處理就是。”

阮秋色沒想到事情就這樣簡單地了結,她辛辛苦苦畫了一晚上的圖,到頭來根本沒派上什麽用場,不禁有幾分不甘心。

“王爺,這案子都到了跟前,何不一鼓作氣把它破了呢?聽聞您斷案如神,肯定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查明真兇的。”

衛珩對她的吹捧不為所動:“大理寺只斷重刑要案。”

阮秋色一臉頹喪:“那我的圖豈不是白畫了?”

“本王看著你畫的圖,判斷出此案並非連環殺人,你說圖白畫了,是覺得本王的判斷毫無用處?”

見衛珩這般油鹽不進,阮秋色有些氣悶:“真兇早一天落網,百姓也早一天心安不是?”

聽說書的講故事也要聽個結局,拉她去案發現場,故事已經起了個頭,卻不告訴她案子的真相,她當然抓心撓肺的難受。

“難為阮畫師如此心系百姓,”衛珩聲音裏有幾分譏誚,“既然如此,如今你也勉強算是我府上半個幕僚,也不是閑人。本王就派你去協助京兆尹的捕頭追查這個案子,也算是滿足你為國為民之心了。”

阮秋色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,連連擺手,後悔不疊:“王爺萬萬不可啊,草民只是一介畫師,身體文弱不說,腦子也不太靈光,當不起這個重任啊!”

衛珩把手裏的茶盞重重擱在小幾上,擡起頭看向阮秋色:“本王已經下了這個命令,你說當不起這個重任,是說本王識人不清嗎?”

阮秋色被他顛倒是非的話術震驚了。一時也不敢再提什麽拒絕的話,只好訥訥地應了。

這大半日的經歷,對她過去風花雪月的十九年來說,無疑是修羅場裏走了一遭。不僅被那血腥可怖的案發現場嚇了一大跳,還親手一筆筆畫在紙上。

雖然作畫時阮秋色一向心無旁騖,只專註於畫面本身,是以並不覺得有多害怕,但現在她後知後覺地發現追查真兇的任務落在了自己頭上,還有真正的懸屍殺人魔逍遙法外,占據腦海的畫面瞬間變得陰森起來。

夜裏的寒風透過窗戶,吹得阮秋色打了個激靈。今晚天上無星無月,只有沈沈烏雲,更顯得詭譎瘆人。

“王……王爺。草民有個不情之請,請您務必答應……”

衛珩隔著面具斜了她一眼:“既然是不情之請,我為什麽要答應?”

“草民就是客氣一下,”阮秋色有求於人,面上十分乖巧,“雖說是不情之請,但也特別情有可原。王爺若是不答應,草民說不準小命難保,以後也再難為王爺效力了……”

衛珩被她說得不耐煩,擺擺手道:“你有話便直說。”

阮秋色一臉諂笑:“王爺,現下我滿腦子都是那案發現場的慘狀,想忘都忘不了。我膽子極小,回去必定是輾轉難眠,杯弓蛇影。要是發了噩夢,肯定會嚇出病來的。”

她頓了頓,才道出自己的目的:“不知王爺能否將那幅我給您畫的畫像賜給草民,草民將它掛在房中,害怕時只要看一看您的美貌,一定能獲得內心的平靜。”

時青也是佩服這位阮姑娘作死的本事,已經三番兩次觸到王爺的逆鱗,竟還沒領悟到他最討厭聽人議論自己的長相,“美人”,“美貌”這樣的詞,以前聽到了,八成是要動手的。

沒想到這阮姑娘張口就來,才短短幾日,說出的“美”字比這幾年聽到的都多,讓人實在忍不住要捏一把汗。

衛珩捏了捏手裏的杯子,靜默了片刻。

這阮秋色怎麽看都是腦袋少根筋的樣子,又攥著一把小聰明四處點火。對她發怒,總有一種雞同鴨講的無力感。

況且此人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功力簡直登峰造極,就算是一時半會兒鎮住了她,過上半天又要故態覆萌。

衛珩沒與這樣的二皮臉打過交道,是以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下手。

阮秋色見他不語,決定換種方式同他說理:“王爺,雖然您發過毒誓說這張臉不給人看,但是我之前已經看過一次了,這雙眼睛已經是您的了,您把畫賜給我看,不就相當於自己看麽?也不算違背誓言啊。”

她滿嘴歪理,衛珩竟不知該如何反駁。

“那畫是不可能給你的。”良久,衛珩慢條斯理地開口。

看著阮秋色一臉失望的神色,他又道:“不過念在你是為大理寺辦差受了驚嚇,於情於理本王是應該給你些好處。”

他右手覆上面具,把它摘了下來,動作行雲流水。

燭火被夜風吹得左右搖曳,衛珩好看的臉在光線裏明明暗暗,又多了幾分朦朧韻致。

“看吧,你不是過目不忘嗎?”

時青駕著馬車把阮秋色送回了書肆,店裏的眾人都已經歇下,阮秋色也輕手輕腳地回到自己獨居的閣樓,困得眼睛都睜不開。

但她仍然堅持著點了一根蠟燭,抱著膝回味美人好看的模樣。

怪不得那些酸溜溜的文人說要燈下看美人,影影綽綽果然更有一番風情。那動人的畫面在她腦海中栩栩如生,只差落在紙面上。

可惜美人實在不好惹,若非他心甘情願讓她作畫,阮秋色還真的不敢下筆。

罷了罷了,來日方長,以後她好好表現,美人說不準就答應了呢。

阮秋色吹熄了蠟燭,樂觀地進入了夢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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